愛睡庭

（开幕）

        当御帘完全捲上的那一刻，我们两姐妹就将趴在地上的头抬起，并望向外阵。

        从刚才就人声鼎沸的现场戛然静止。有些地方还能听到叹息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移动着视线，我在全是白眼的人群中寻找宁次哥哥的身影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在啊…果然不在呢。

        无法让他看到我如释重负的姿态，令我微微感到有些遗憾。但我反而觉得这样比较好。若宁次哥哥哭了，我的决心绝对会动摇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这长达十五年的岁月中，那些我年幼时就打从心底恐惧的那些分家大人们，我就只将他们的名字及脸孔都视为乌合之众罢了。只要跟他们好好对话，我就能清楚认知到他们贬低我是废物一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说不定如花火所言，我一个人吐实所有的事情始末，或许就能宣告我将成「第一位脱逃者」吧？这麽做，也许我就能跟我如常做的梦境一样，抛弃了自己的出身、屏弃了一切，就这样跟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，并且共筑如绘本中般那样幸福美满的家庭吧？

        但到了那一刻，咒印该怎麽办呢…？最后我的额头也该刻上咒印吧？还是我所生下的孩子也得打上咒印吗？甚至还是我冷然无视自己的处境，让我跟我的儿女都没有刻下咒印，我就愉悦地将出生的分家孩子们一一施下咒印吗？

        虽然这只是我妄想的梦境后续，但我仍不自觉感到噁心，果然还是认为这样比较好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衷心感谢大家为了我的元服礼齐聚一堂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言毕，我就再度磕头行礼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突然有种柳暗花明的预感，当我抬起头望向天花板，就能看到从天花板的破洞中洒落的月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天是满月。它就在冬天澄淨的天空中闪烁着美丽的光芒。

        那道光炫目到我几乎快落下泪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拜託了！直到最后的最后，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我丢脸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后，就如形式预定般进行。

        父亲亲手帮我结上腰带，再由祭司献给不知是否见过真面目的神明祝词，我就再次转向我刚才一直都未曾面向过的铜镜，然后就又磕头行礼。

        父亲默然盯着安静下来的现场，就在内阵中的一处站了起来，向族人们清晰嘹亮的声音宣告：「今日让众人齐聚于此，除了帮我的长女雏田行成年礼，另外也是宣布要由她继承日向家族长一职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那些乌合之众开始交头接耳。

        坐在内阵中央，就在我左侧的花火就一直面无表情，她的肩膀仅颤抖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好像领悟了什麽。

        我静静的站了起来，就这样跟父亲僵持不下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要谢绝这个职位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若这样，妳就得贬落分家喔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我不会成为分家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妳…」

        相较于肃然压抑自己的怒火而冷冷斜睨我的父亲，我反而朝他回眸一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─那一瞬间，父亲愣在原地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总算理解在同侪间流传的那句话了—美貌也是一种武器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份惊世动魄的美丽能够封锁对方的所有动作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…」

        要往月球去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给我等一下！！！」

        似曾耳闻、别具特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传来我一直一直都在忍校教室专注聆听的声音。我不自觉挺直了身子。从天花板的破洞跌落个人影，便直接站在我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「…这个辞退先等一下！」

        我的双肩冷不防的被对方用力抓住。对方跟我脸的距离大概接近快贴合到他的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如阳光一样闪闪发亮的金髮、清澈的天空蓝双瞳、如猫般可爱的双颊。然还有比什麽都…那个…如此靠近的社交距离！

        「…鸣鸣鸣鸣鸣鸣鸣鸣鸣鸣人君！为什麽你在这裡！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我心裡有底：这不是我该羞涩的场合！…但我做不到啊！

        既然要来，就希望通知我一声让我好好做好心理准备啊；头髮减短了，短髮很合适啊；还有作为新任务服的双重配色的橙色和黑色如何赏心悦目啊！啊！竟然手脚变修长、个子也长了不少，他越来越有男人味、越来越帅气了…

        「…雏田！我来晚了，抱歉啊！」

        说完，他就笑嘻嘻的，突然间，他的周围就被只有我能看到用笔描绘的缤纷花朵所包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不、不会的！怎麽会呢！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比起这个…到底什麽姗姗来迟了？

        「…拜託妳先在这份契约书上签个名吧！」

        鸣人君言毕，就从中掏出了一叠厚重的文件跟笔递给了我。那叠纸上的封面就有签名栏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啊、是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我听他说完，就署了名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我停笔的当下，契约书就迅雷不及掩耳的变成一个圆，而且碰的一声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。我想大概上面施了缔结契约后就会立刻发动的咒术吧？

        「太好了！！总算拿到最棘手的日向家族长的签名了啊！！！」

        鸣人君边大叫边向天空举起他握紧的双拳。

        那、那个…？

        「雏田大小姐！…像您这种人真的有身为宗主的自觉吗？！」

        不知何时，宁次哥哥就冲到我的面前，抓住我的肩膀怒吼。一听到他的怒吼，我就垂头丧气的缩起了身子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可可可可可是！这个人是鸣人君没错啊！」

        查克拉的量跟性质跟鸣人君本身完全一致。既不是变身术、幻术、分身术，更不是僵尸。

        难不成我铸下了什麽荒唐的大错了吗？！

        我战战兢兢的环看四周，见到父亲跟花火都目瞪口呆的，露出了相当严厉的神情看向我们这边。待在外阵的分家们都在窃窃私语。

        …我、我搞砸了！这下该怎麽办！？大概都是我的错吧！！！

        我羞惭到无法抬起头来。若地上有洞，我想直接鑽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！

        「…宁次！给我一个解释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父亲伸出手抚平自己的皱纹，并且询问宁次哥哥。啊啊、他果然大发雷霆啊！一定是因为我，血压都气到往上飙了吧！

        「…这次因为鸣人就任成火影，为此连署而已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宁次哥哥简直是用蓄意挑衅的语气冷冷的回应父亲。明明至今为止他都不曾以这麽无礼的态度待人接物。到底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，发生了什麽事呢？

        在听完宁次哥哥的答复，我稍稍有点安心。作为火影信任投票的前提，对吧？这样的话，鸣人君可是拯救了村子、世界的英雄呢！应该不会有人反对他当上火影吧？

        「内容为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一言为蔽之，共有三点…第一为火影人选的认可、第二为他国之间的交流自由化，另外最后一点即是限制第三类以上的咒术滥用禁止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宁次哥哥大概像是为了从父亲手中维护我挡在我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啊啊，原来这麽一回事啊…当分家谋反之时，宗家…」

        父亲边沉吟边大大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这是由我代替父亲的悲愿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宁次哥哥嘴角漾起自信满满的笑容，一脸得意洋洋地看着父亲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这样就够了吗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包括任何人，还有他都心满意足地为了其身的信念献上自己，到头来，还是谁都无法活下来…这样悼念亡者的战役已经够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我不解双方的话中含意，就只是瑟瑟发抖。

        父亲只再度重重叹了一次气，就深呼吸。

        「…今天就众人请回吧！详细情况来日再谈！」

        父亲像是宣洩怒火般朝向人群大声呼喝。像是划破物品的魄力迴盪在神殿内，因此无人敢违逆。过了一会，待在外阵的分家就鱼贯而出，各自保持沉默，纷纷散去。

        「…花火，我们回去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说完，父亲就瞄了还傻傻张大嘴的花火。她回过神后，匆匆站起，就快步往父亲的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「…抱歉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父亲微微感叹了一下，就摸摸花火的头。

        花火乍然俏脸一热，眼眶也蒙起了水雾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请您可不要因此小觑了我喔！我也只是因为父亲做了这样的决断，而打算跟随您罢了！！！」

        花火哽咽着，朝向父亲大喊。这样啊，她虽然是坚强的孩子，但本质上还是孩子啊。

        「…接下来随你们高兴。我要回去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父亲回头后，然后又转过头带着花火往神殿的入口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宁次哥哥向着父亲的背影，深深的向他鞠躬。我见他如此，也不加思索的效法他的动作，就这样深深的鞠躬。